台北當代藝術館 官方網站 Museum of Contemporary Art, Taipei

文／李伎矛（韓國國立亞洲文化殿堂資深策展人）

在當代世界，人類視自己可看見、感受和理解的事物為真實，但那是否能被歸類為真正的現實？當世界不再是圍繞著絕對人類中心主義運作，而實際上是由偶然性運作時，人類將會經歷什麼現象？在「偶然的運轉」展覽中，我們假設由人類主導定義的世界，實際上可以透過機械設備和人工智慧等非人類的介入方式，以完全不同的面貌存在。因此，這次的展覽旨在對奠基於因果關係的人類知覺的絕對性提出質疑，並捕捉由非人類實體介入形成的偶然且複雜現象。展覽子題則是試圖探討人類作為頂尖掠食者的本體論層次，最終是否可能會被非人類實體所推翻。

本展分為三個維度：正面（Recto）、反面（Verso）、之間（Inframince）。第一個領域「Recto」，字面上意思是「書的右頁」，意味著人類透過眼睛視網膜所看到的世界，實際上是一個表面的層次。設置於走廊窗戶上的作品《發光記憶的碎片》屬於此維度，該作品邀請觀者藉由以相機鏡頭作為媒材的光學裝置來觀看窗外的風景，並以此提問：由人類定義的感知世界、物質和標準規範，是否純粹由人類意識所構成，或者會因相機鏡頭等非人類媒介的偶然介入而扭曲變形？

第二個維度「Inframince」，字面上的意思為「次薄」，源於觀念藝術之父，法國藝術家馬塞爾・杜象（Marcel Duchamp）所提出的概念，意即極細微的厚度與差異。舉例來說，當有人從椅子上站起來，下一個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所感受到的殘餘溫度，便是此一感知狀態的具體展現。在這個展覽中，「次薄」的重要性在於，它被視為可見世界的「書的右頁」和代表可見以外的「書的左頁」，兩者「之間」的維度。因此，第二個維度「之間」（Inframince）聚焦於非人類實體間的關係和行動，探討它們如何相互影響並創造出新的敘事。

藝術家權惠元長達一年的創作計畫《不可能的世界》，便是屬於此領域的作品。藝術家在韓國的八堂湖安裝了攝影機和感測器，觀察水溫、pH濃度、生物多樣性和生物習性的變化，並分析收集到的數據。在這件作品中，如外星人般的人工智慧使用收集到的數據，以人類語言表達的非人類人工智慧的視角，生成一個以八堂湖的生物和生態環境為中心的全新敘事。換言之，非人類實體在此作品中所扮演的角色，具備重新編寫世界和宇宙觀的強大能力。

第三個維度「Verso」，字面上的意思為「書的左頁」，暗指存在於有限人類世界之外的無限次元，屬於此維度的作品包括《第一束光》和《軌道運行中》。這兩件作品提出的問題，與第一個維度「正面」（Recto）所指涉的問題相同：「人類相信自己可以看見、感受和理解的事物，並視其為當代世界的真實，但那是否能被歸類為真正的現實？」由於人類無法自行觀察和體驗宇宙，必須依賴非人類實體，如天文望遠鏡和太空船等機器。在這兩件作品中，藝術家透過分析和描述所收集的資訊，創造、傳遞並驗證一個全新的敘事。

本展覽希望能夠增加人們對於人類與非人類實體的認識，以更深入理解在當代世界中，人類與非人類實體該如何共存，以及如何通過偶然的運轉產生互動。在觀展過程中，觀眾或許能夠擺脫自身狹隘的觀點，跳脫人類中心主義的限制，以更靈活的方式看待身處的世界。